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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與啟蒙:《沉默的羔羊》


  漢尼拔・萊克特醫師在電影現身的時間不長,製造的壓迫感卻非常強烈。他登場之前,所有的訊息都提示應該與他保持距離。觀影者所見的第一個出現在電影裡的角色純潔而堅定,實習探員在滲著霧氣的林木間翻過障礙。我們看著可麗絲・史達琳喘著氣、汗流浹背的奮力攀爬、翻越,身體嬌小,力量卻源源不絕,不禁升起了對她的好感與認同。

  當萊克特真正現身,我們見到特製的牢房、束縛的衣物與頭套,設備所意味的危險自不必說,但萊克特本人的語調、作態的舉止,沉著同時趣味盎然的眼神,在他提問時不斷拉近的特寫鏡頭,全都向觀眾擠壓過來。視線是權力。萊克特態度漠然,無顧忌的「直視」卻又暗示他全知全能的優勢。

  除了影像的作用,要勾勒那股喘不過氣的感覺,也有必要了解時代背景。改編自同名傳記的影集《破案神探》,可以見到現在已變得相對熟悉的犯罪模式與剖繪觀念,當初是如何跌跌撞撞的建構成系統。《沉默的羔羊》故事的時間點,設定在這套系統的草創初期,位於匡堤科的FBI學院試圖藉由研究惡名昭彰的重大刑案犯罪者,建立可遵循的犯罪心理剖繪系統。

  違背社會常理與秩序,通常就是犯罪。「食人」的設定,直接以禁忌揭開文化的內裡,逼迫直視不安感:我們不想看羔羊被宰殺,但是不能不看。當時萊克特已被囚禁在綺爾頓醫師的看管之下,約有八年的時間。如果說知識即是力量,萊克特精神科醫師的背景,加上他鉅細彌遺的觀察力,特別是分析氣味的能力,使他極具威脅性。氣味滲透萬事萬物,事物細節、身體習癖與階級差異,但萊克特似乎毫不費力便能精準把握一切,包括這些事物反映的文化意義。加上充分掌握現況的耐性、機敏與盤算,使他幾乎沒有任何弱點。

  萊克特的言談、舉手投足,顯示文化資本的高度。將此形象與食人的極度暴力血腥結合,反映了電影展示的關於禁忌的表現與企圖,是社會交錯關係的象徵,而不僅是如犯罪或偵探小說底下的暴力與死亡只是為了推動劇情而已。

  分析「野牛比爾」的犯罪心理時,萊克特逼問史達琳「動機」。史達琳回答的是針對女性犯罪的犯罪者,其所常有的厭女心態使然,也包括了來自對社會與性的憤怒、挫折。但萊克特指出了最為簡要的原則,一個人費力做什麼事來自於貪婪、貪圖,因為垂涎而有所作為,殺人只是附帶的後果。比起另外兩個位高權重的男性角色,FBI局長克勞福與綺爾頓醫師,諷刺的,萊克特這個角色卻表現得更為誠實。克勞福想建功,綺爾頓想出名,萊克特卻非常了解那種貪求每日所見的「追索的目光」,並且對這份貪婪毫無所諱。

  渴望什麼事物才是合理的呢?欲求是推動一切的動機,能帶來社會進步,卻也可能非常危險。「想要成為」或「渴望擁有」是完全不同的動機,成為某個社會角色代表要承擔責任,與想要依靠某種魔力變身、體驗或擁有力量之間有巨大差異。這也是萊克特可以洞察野牛比爾的理由,可以藉由研究犯罪者來建立剖繪檔案系統的理由(連續殺人犯的第一次犯罪手法最粗糙卻也赤裸的表現動機),亦即「食人」的文化禁忌是最簡明的原則,最原始的動機,它是獲取力量、表達力量的象徵儀式。

  社會本就會不斷改變,因而禁忌是文化的產物。戰爭的脈絡下,殺人不見得是罪行;宗教的範疇下,獻祭實為神聖。殺人時播放著古典音樂,藝術鑑賞的優雅包裝引致了矛盾感:挑開禁忌、釐清成因,才能明白社會的傾向,因各種罪行被囚禁的犯人有顯而易見的人格問題,但要剝除「權力包裝」卻困難多了。

  經驗豐富的萊克特猶如新手探員史達琳的導師,當史達琳逐漸成熟,不僅是辦案技巧,她的機鋒應對與手握權力的諸多男性角色也漸能匹敵,她不再是那個受到侮辱而哭泣的實習探員,準備抵禦各種具體粗陋或者象徵層次的傷害。

  成熟是失去純真嗎?萊克特向史達琳提出了交換,案情逐漸明朗的同時,史達琳的角色也逐漸生出故事厚度。她的父親早逝,在諸多坐擁權力的男性角色之中,儘管導師多了一點的古典禮節,依舊不能掩飾他也有貪求的意圖。萊克特交付資料給史達琳時,兩人唯一一次的肢體接觸、輕觸的手指,毋寧也是復古的命題的顯露,善惡勢均力敵還是互相定義?

  電影最後是萊克特走進人群遠去的長鏡頭,在那之前史達琳在他們的電話上說無法保證不去追捕萊克特。推動史達琳的動力,與其他角色的差別或許在於是成就自我還是對他者的憐憫。

  覬覦的目光依然環伺垂涎,她在起了霧的森林裡不斷向前奔跑,渴望讓羔羊停止尖叫——她總是以行動身體力行抱起沉重的負擔,穿過黑暗與不明的前景,說到這裡這簡直是一個女性的啟蒙故事了。

(本文同步刊登於桃園電子報副刊
(圖片來源: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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